在《第二性》中，波伏娃说：“女性除非获得自由选择生育的权力，否则就不可能真正解放。”

 

近60年前，口服避孕药出现在市场上，比起其它避孕措施，世界各地数以百万计的妇女更喜欢口服避孕药。

 

现在，这种药物已经被广泛使用，人们却忽视了一点：它的发展象征着家庭计划生育和女性生育权的革命性转变。

 

在避孕药出现之前，女性根本谈不上对自己身体的控制，更别提对自己生活的掌控。为了避免怀孕，女性们尝试各种有限的方法，而这些方法大部分都非常残忍。

 

在4000多年前的古中国，女性喝的茶中和吃的食物中添加少许水银，用来避孕；西汉的时候，人们开始用麝香、藏红花等中药避孕；历史上，还有使用动物肠衣、鱼鳔等作为“避孕套”的记载……

 

水银

 

中药：麝香

 

然而，这些避孕手段的副作用和后果是非常明显的：水银可以导致女性月经失调、大脑损伤、肾功能衰竭以及不孕症等；中药避孕成功率也不理想，有的毒性药物，剂量的使用不当会致人死亡，或者造成终身不可逆转的不孕不育；原生态“避孕套”也不靠谱，不能即兴使用，往往需要提前一天准备好，而且经常会在使用过程中破裂，导致避孕失败。

 

在近代，二十世纪20年代，贫困女性通过吞食过氢氧化钠，用碎砖块敲自己的肚子，从楼梯上滚下来，将红榆树树干、毛线针或鞋钩插入自己子宫的方法来中止妊娠；而出身富裕阶层的女性，会用一种叫做杂酚皂溶液的消毒皂剂和不太贴合女性身体的避孕套。

到了1930年，《美国医学会杂志》还只能说：“我们还没有掌握除了完全禁欲以外绝对可靠的避孕方法。”无奈的医生给出的唯一建议是，让丈夫睡在屋顶上。

 

一本名为《Birth Control Review》的杂志封面图，杂志发行于1923年，画面中描述了一位被生育拖垮了的女性形象，杂志的创办人桑格是一位女性生育计划的倡导人。

 

“妇仇者联盟”的先锋

这一现象的改变，得益于玛格丽特·桑格 —— “避孕”这一词便是她创造的。这位勇敢的女性在纽约布鲁克林开班了全国第一家避孕诊所，却在10天后因违反《康斯托克法》（法案明文规定避孕药为淫秽品）被逮捕。

 

1931年桑格在庭审前

图片来源：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

 

1916年，玛格丽特·桑格，未来国际计划生育联合会的创始人，看到了一种新的避孕方式：一种可以口服的避孕方法，不会影响性行为，也不会影响未来的生育能力。

 

桑格和她创办的报纸

图片来源：TooManyAborted

桑格制造这样一种药丸的动机源自于她在纽约贫民窟当护士的经历。在那里，她目睹了女性遭受反复怀孕和分娩的痛苦，甚至因堕胎而死亡。

 

尽管大多数女性都跟桑格一样渴望更好的避孕方法，但现实进展却十分缓慢。由于需要克服许多科学、社会、政治和法律障碍，她的远见卓识在将近50年后才得以实现。

 

“魔丸”的雏形

转机出现在一次纽约晚宴上，72岁的桑格认识了一位助理教授格雷戈里·平克斯，未来的避孕药之父。

 

平克斯因对兔子进行体外受精获得成功，声名远扬的同时因亵渎生命而被哈佛大学开除。桑格的支持让他能够继续证明他的假设：往实验动物体内注入激素孕酮抑制排卵可以防止怀孕。

 

这是因为，女性的生育能力取决于卵巢中卵子的成熟度和排出。这个过程由一个激素反馈循环来调节，涉及卵巢、大脑和脑下垂体。这种药物通过干扰这个反馈循环，抑制卵子的产生而起作用。它还会促使子宫颈分泌粘稠的粘液，阻止精子的运动。

 

关于避孕药历史的书《魔丸的诞生》

图片来源：网络

为避孕而操纵这个反馈循环的方法可以追溯到避孕药之前。一些传统药物中也含有具备类似效果的化合物。

 

然而，直到20世纪30年代，才有确凿证据表明，接受孕酮注射的兔子的生育能力可以得到抑制，这是一种通常由卵巢在月经周期中产生的激素。

 

尽管该方法证明有效，但是实验的效率很低。孕酮的唯一来源是动物的卵巢组织，几千个卵巢仅产生几毫克的孕酮。

 

这个问题在二十世纪40年代早期得到解决。当时的方法是从一种原产于墨西哥的野生番薯中提取大量孕酮。这种新型孕酮也有另一个主要优势：它可以口服，并且不需要注射。

 

番薯提取物的另一个优点是，它还含有少量的美雌醇，一种雌激素。之前的研究表明，雌激素可以减少突破性出血，这是孕酮治疗的常见副作用。

 

现在所有的药物元素都已经到位。但是，在桑格的“神奇药片”被投放市场之前，它需要在女性身上进行测试。

 

人体临床试验

由于难以招募足够的妇女参加试验，以及由于副作用造成的高辍学率，在美国测试这种药物的初步计划未能成形。

 

然后，这种药物的测试被转移到波多黎各，在那里对数百名妇女进行了测试。

 

这些女性并没有被告知她们正在参与一项实验性试验，这也是这种药物的一段黑暗史。她们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可能风险的信息。

 

在试验期间，两名女性死亡，近20%的女性报告称有头痛、体重增加、恶心和头晕等副作用，这些副作用是由药片中含有的高水平激素引起的。一些妇女由于接受治疗，也经历了持续的健康问题。

 

尽管产生了大量副作用，但波多黎各只有一名女性怀孕，所以试验被认为是成功的。

 

Envoid —— 1957年批准的药物

图片来源：网络

美国在1957年批准了这种治疗“月经紊乱”的药物，最后在1960年被用作避孕药。一年后，也就是1961年，它在澳大利亚、新西兰和英国获得批准准入。

 

社会反响

尽管避孕药的发布遭到了天主教会甚至一些女权主义者的反对，但总的来说，反应是非常积极的。妇女们庆祝她们对生育力的新控制，这种药物甚至已经与改善妇女的教育和社会成果联系在一起。

 

1963年的避孕药广告

图片来源：the global and mail 

 

这种新发现的自由确实是有代价的：药物的副作用普遍出现，一些女性经历了更严重的并发症，如中风，心脏病，血栓和抑郁症。 作家和活动家芭芭拉·希曼在她1969年出版的《医生对抗避孕药》一书中揭露了这些风险，这直接导致了1970年一项规定的发布，要求所有避孕药物都必须包括病人安全信息。

 

1988年，高剂量的药物最终被停止销售。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低剂量制剂，这些配方具有较好的安全性和较少的副作用。

 

今天，自玛格丽特·桑格宣布口服避孕药的计划以来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。这种药物仍然是激素类避孕药的主要成分。然而，这不再是唯一的选择。这一领域的研究正在迅速发展，我们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今后100年将会带来什么进展。

 

女性为生育承担着绝大多数的风险，避孕药的出现，使得女性更好地掌握了是否生育的权利。我们可以说，避孕药的历史，是自主计划生育的光辉又辛酸的进步，同时也是女权主义进步的一座里程碑。

 

女权与避孕药

图片来源：Urchin Movement